二里地的狂奔,令这名武勇的庆州汉子,如同一头瘸腿的野羊,落入他耳边响彻的是落队的袍泽,被敌军砍杀的怒吼声。
老子没力了,就这么跑死,索性和他们拼了!
听着惨叫声,张介这般想着,随即咬牙就要转身,迎着后方党项精锐而去,为其余人争取时间。
就在这时,李孝忠怒吼一声:“别回头!”
随后紧握张介的手腕,狠狠将其拖着,努力往前奔去。
而宋炎则是在刹那间举起长弓,猛然以被鲜血浸湿的双手,狠狠拉动弓弦。
箭矢在厉风中闪动,穿透一名追兵的眼眶,却止不住更多的甲士冲上来,对着落单的弓箭手杀去。
他看见一名自己的部下,被大刀狠狠砍断脖子,鲜血飞溅在霜土上,并且就连腹部,也被充满怒意的党项人破开,肠子流了一地。
“还有一里!”高子孺从宋炎身边掠过,面带狰狞,咬牙切齿留下了这句话。
宋炎猛吸口气,随即将陪伴数年的长弓一掷,转身奋力逃走。
众人越跑越远,也越跑越慢,后方追兵依旧紧紧咬着,并且时不时有箭簇袭来。
一名跑在后头的老卒,忽然被一道箭簇扎穿大腿,他的身子顿时一滞。
随即低头看着血流不止的大腿,先是恐惧,紧接着不知道哪里传来的勇气,让他猛然拔出腿上的短刀,对着还在往前奔去的袍泽,怒吼道:“别慢下来!”
而后就在一众党项精锐目光中,举着短刀停在原地。
对此,众党项甲士只是冷冷瞧了一眼,立即有人快步冲去,掌中大刀蓄势一挥。
那老卒的鲜血猛然从腹部喷出,洒落在地上。
与此同时,在这老卒死后,党项追兵未曾停止追击,他们在房当苍的号令下,想要彻底在这击溃宋军,免得继续耽误时间。
李麻子左肩插着一根重箭,这是一根透甲箭。其力道直将肩骨穿破,但他不愧是以脚力著称的斥候,此刻哪怕鲜血如溪流般涌出,他还能在山道中踉跄前行。
只不过那往日里迅驰的双脚,此时却迈的极为沉重,就连脚骨都在发疼,而他依旧继续跑着。
身后党项人的射出的箭矢,擦过他耳垂,箭羽上有着殷红的血迹。
感受耳垂的疼痛,李麻子的视线逐渐模糊,他想起出发之前,刘然的交代,只需要再跑半里路,就能有支援,就能将敌人引入陷阱。
就在他以此激励自己时,突然背后一疼,脊椎俨然被流矢射中,双腿再也无法动弹,身躯也只能往前一滚,头颅堪堪砸在尖石上,骨裂声骤然浮现他耳中。
随着李麻子的掉落,跑在队伍最末的赵四忽然停下了脚步,这个素来被众人视为憨厚的老实人,此刻却从腰间拔出大刀。
他望着前方还在逃命的袍泽,咧嘴一笑,而后猛然转身,站在原地对着追来的党项人,挥出最后一刀。
刀刃交汇,鲜血四处泼洒。
镇戎军军使李成看着这凄惨的一幕,双眼通红,忍不住开口:“刘指挥使,我们真的就这么看着么!”
闻言,站在山崖上的刘然,如何不明白李成的心思,只是他明白战场,有时就得让一部分人去送死。
遂即冷声道:“只剩半里路,我们绝对不能出手,一旦出手,就会在此地与西贼厮杀,无法将其引入陷阱中。”
听着这番话,李成看着刘然那平静且淡漠的脸庞,只能将所有的话都咽在肚子里。
然而他却没能发现,刘然那手掌心攥着的骨哨几乎要被他捏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