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虎望着轰然倒地的躯体，眼里闪过惊愕，不过他始终是一名见惯战场之人，立即从中清醒，并且一把抓过徐贺，将其从原地拽开。
而被拖拽的徐贺，脸上还溅着温热的鲜血，那是许涛的。鲜血顺着他的脸颊淌下，张开的舌尖尝到了如同铁锈的味道。这令他瞳孔猛的收缩。
下一刻，被拖拽离开的原地，猛然袭来两道锐利的弩箭，一道噗的一声，径直扎透冻土。另一箭从裴虎肩甲处方穿过，发出蹭的一声，溅起火花。
这令徐贺眼皮一跳，要是晚了一步，那箭扎穿的就不是地面，而是他的身体了，随即头也不回的跟在裴虎身后，脸滚带爬往前奔去。
跑在后面的弓箭手，也是一股脑的拼命跑，一名年轻的弓箭手，甚至避也不避，直接一脚踩在许涛的后背，让甲胄发出哗啦啦的震动之后，猛的往防线而去。
在众人奋力往前跑时，下方的党项人也因装填神臂弩，消停了下来。
前方逃命的弓箭手，纵使耳畔未曾听见弩箭的动静，也不敢停下，直至在自己人的接应下，逃入防线内，这才双腿一软，再也支撑不住，靠在了泥墙上，发出阵阵剧烈的喘气声。
进入防线内的，徐贺也上双膝一软，坐在了冰冷的地面，连连喘气。强烈的狂奔，以及劫后余生的恐惧，令他只觉得心脏，好似要从胸膛蹦出来一般。
直至过了好一会儿，稍加恢复，徐贺这才打量起了周围一同仓皇而逃的袍泽，他见众伙也是一副惊魂未定，面色惨白的神情，忍不住又连连呼吸。
随后又望向另一处，那里有一名犹如铁塔般的壮汉，正直直躺在地面，仿佛死了一般，唯有那时不时还在剧烈起伏的胸甲，说明此人还活着。
这人正是裴虎，此刻的裴虎连动也不想动，鏖战许久，兼各种伤势传来的剧痛，让他只想就这么躺在地上，躺一辈子。
望着裴虎，徐贺神情略有复杂，方才若不是对方拉了自己一把，自己现在根本不可能站在这里。
“裴虎......”
徐贺想要开口道谢，被裴虎的一声闷哼打断。
听着裴虎发出的动静，众人抬头望去，只见裴虎平日里干瘦的脸颊，此刻竟少了一块肉，森白颧骨就这么暴露了出来。
而那闷哼正是裴虎因颧骨处的伤势，抽动了神经，导致了肌肉抽动，血沫顺着牙床漏出来，才发出的。
就在众人敬畏的看向裴虎时，忽有一名弓箭手询问道：“许.....许指挥呢？”
此话一出，徐贺的喘气声顿时一滞，就连其余镇戎军也是如此。
劫后余生的庆幸退下，他们忽然发觉，许涛竟不在人群中，这让众人心中纷纷一惊。
就在场内一片寂静时，徐贺吐出一口气，沉闷道：“许......许指挥使死了......”
随着徐贺的话一出，众人脸色猛的一变。
许指挥使战死了！
所有人心头都被这句话笼罩着。
“你.....你说甚！”一名承局听到这句话，连忙朝徐贺大声询问，情急之下，就连称谓也忘记了。
军中规律甚多，其中便是上下尊卑，若无上下之分，军令便无法通行，那名军使这行径，倘若平日里发生，定会为他惹出祸端。但此刻无一人在意，就连徐贺也是如此。
徐贺闭上双眼，但他的脑海里，始终浮现着许涛被党项人弩箭射杀的一幕。这绝对是他不想见到的场景，但此刻所有人都在等待他的答案。
最终，徐贺纵声大吼：“我说，许指挥使战死了！”
这一次，在场镇戎军都听清了，听得清清楚楚。
但他们始终难以窒息，那名许指挥使竟就这么战死了！
死的这么突然，这么意外，这让他们如何能够接受。
一名年轻的弓箭手，猛的甩头看向躺在地上的裴虎，面带怒火嘶吼：“是你，是你害死了许指挥使！”
此话一出，所有人心中一突，纷纷下意识朝裴虎望去。
果然，躺在地上的裴虎听到了这句话，他猛的睁开双眼，看到那名面带怒火的弓箭手，想要如同往日般蔑笑。但颧骨处的伤势，令他皮肉忍不住抽动，本就狰狞的面容，此刻犹如恶鬼在世一样，极为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