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从前,萧磐跟姜煦打交道时,就不爱呈口舌之快,最主要的原因是说不过,他为此还纳闷了很多年,姜煦一张嘴到底是吃什么养的,那么招人恨,傅蓉微这些年耳濡目染竟也跟着学坏了,说话越发不堪入耳。
傅蓉微一双眼睛在两人之间来回打量。
一个暮气沉沉,一个正当气盛。
傅蓉微不知萧磐身上发生了什么,但她却清楚姜煦这一把骨头已经被那杜鹃引给浸透了,可却依然按不住他的张扬。
姜煦斜了萧磐一眼:“瞧你这幅鬼样子,回去多弄点好东西补补吧,免得将来到了地底下鬼都不待见……也不知能不能人道。”
尽管他最后一句嘀咕很小声,但该听见的还是听见了。
傅蓉微:“……”
萧磐咬紧了后槽牙,舌尖都已经品到了腥味,强提一口气咽了下去,他踱到姜煦身旁,阴沉道:“姜煦,你也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谁也不用笑话谁,我的身子是不大好了,但怎么着都能熬过你。这么舍不得你娘子啊,那你死以后,她怎么办呢?姜煦,我给你指条明路,要么,你把她一起带走,要么,她迟早是我的囊中物。”
姜煦并没有被激怒。
面对一个将死之人,有什么好怒的呢,他只是很平静地告诉萧磐:“你等不到那天了。”
傅蓉微轻笑了一声,扶了一把棋桌,站起身道:“我家夫君百岁好,长安乐。萧磐,你永远也等不到那一天。”
萧磐这一口血终于还是呕出来了。
窗外的暗卫瞬息之间出现在萧磐身边,架起了他的身体,半扶着离开此处。
十八娘呲了一下牙,脚步很有讲究的绕过了房中所有障碍,退了出去,还贴心的掩上了门,再一回头,徐子姚和裴氏兄弟都站在门外,一个个噤若寒蝉。
他们一起又退远了一些。
徐子姚看看左,看看右,戳了一下裴青,悄声问:“咱们王妃怎么就招萧磐的眼了?”
裴青:“你要是不想死就少去戳少帅的心窝子,闭上嘴吧。”
十八娘惜命,不多嘴,但心里想,这萧磐怕不是对傅家情有独钟,但凡是傅家的女儿,他都要去沾染一下。
屋内,姜煦一挥袖,隔空就把窗户给带上了。
“萧磐带了不少高手。”这是姜煦说的第一句话。
傅蓉微现在一个眼神都懒得理他,坐回了椅子里,合上了眼。
姜煦坐在她对面,俯身捡棋子。
一时之间,屋里只能听见细碎的棋子磕碰动静。
傅蓉微平复了情绪,暗叹自己可真是识大体,都气成这样了也能压住脾气。
可她气什么呢?
昨夜一番深谈,她连生死都释怀了……
傅蓉微着实弄不明白,心里始终还有股莫须有的烦闷,不知从何而来,也不知将要着落在何处。
不能再想了。
傅蓉微怕自己在关键时候钻牛角尖出不来,当即强迫自己不去捉那缥缈不定的情绪。
她睁开眼,道:“这棋子的声音倒是清脆好听,玉石打磨的吧。”
姜煦捡棋捡了一半,手心里握了三两个,闻言停下了动作,细细抚摸打量。
傅蓉微也捡起了一枚白子,推开了一条窗隙,对着光瞧,莹润半透的质地里竟不见一丝杂质。
“好玉啊。”傅蓉微道:“神工阁竟拿来打磨棋子,也真是财大气粗。”
姜煦盯着手中的棋子,半天没说话。
傅蓉微察觉异常,桌下踢了他一脚:“想什么呢?”
姜煦只觉得一截胫骨怪疼的,她倒是真舍得用劲,他收了腿,说:“这玉石的料子,似乎眼熟。”
傅蓉微追问:“你见过?”
姜煦道:“见过,就在刚不久。”
傅蓉微:“在何处?”
……
日头落山,神工阁的山庄也归于寂静,傅蓉微跟着姜煦趁夜出门,摸到了湖畔。
衣袖下,两人的手交握在一起,姜煦道:“我带你进去。”
傅蓉微点头说好。
姜煦让她闭气,然后带着她潜入湖水中。
此湖乃是一片死水,铁锈爬满了湖底和四壁,水不干净,味道也不好闻,傅蓉微不能闭气很久,更睁不开眼,到了水中,感官更钝了,直到稀里糊涂泼水而出的那一刻,她才喘息着睁开眼,耳边只听一声沉重的金属撞击,周围是干燥的,只剩脚下一点湿润。
姜煦怀中的火折子是专门用防水的油纸包裹的。
火光一闪,傅蓉微看清了面前是一条漆黑的通道,她怔了一会儿,猛的回头,身后竟是死路。
“我们是从哪进来的?”她惊愕地问。
姜煦弹了一下那不漏一丝缝隙的铜墙铁壁,道:“这就是门,开在龙身上,借助水下的浮力打开,只能进不能出,另有一道门开在神工阁的后山,若想出去,只能走那边。”
神工阁的后山傅蓉微去拜访过,距此湖足有两个时辰的脚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