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坐在餐桌前,风扇在脚边发出轻微的嗡鸣。我咬了口排骨,外焦里嫩,酸甜味刚好,比我想象中好吃十倍。
王少低头扒饭,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阴影,忽然开口:“其实我今天中午就猜到你会忘。”
“啊?”我差点被汤呛到,手中的筷子也差点没拿稳。
“这几天看你总在翻大合唱的歌词,”他用筷子拨了拨碗里的土豆丝,语气平静得像在说天气,“黑板报的事估计也顾不上了。”
“先吃饭,”他伸手按住我乱挥的筷子,掌心的温度透过木筷传过来,“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你看——”
他把西红柿炒蛋的盘子往我面前推了推,蛋液裹着烂熟的果肉,像摊开的橙红色云朵,“我把西红柿煮得很烂,熬成浆糊了,你尝尝。”
“你怎么知道……”我的声音忽然哽在喉咙里,看着他。
“哈,我怎么知道,”他低头戳米饭,勺子碰到碗底发出轻响,“你上次跟我说了,你忘了?”
“我说过吗?”我笑着摇头,夹起一筷子炒蛋,酸甜的浆汁裹着蛋香,果然没有半点西红柿的“海绵感”。
“行了,”他把紫菜蛋花汤往我面前推,“赶紧吃!”
“你们班板报出完了?”我用勺子搅了搅汤里的蛋花。
“早出完了。哪像你啊!”他伸手抽走我手里的空碗,又往米饭里添了块排骨,“昨天路过你们班,看见黑板报还空着大半个版面,像张没写完的考卷。”
“走开,我这不是也在抓紧嘛!”我瞪他一眼,“你们大合唱唱什么?不会又是《团结就是力量》吧?”
“《歌唱祖国》。”他说得一本正经,耳尖却微微发烫,“老班说要拿‘最佳正气奖’。”
“这么正经啊,”我差点又被汤呛到,“我们班唱《那些年》,副歌部分女生要拖长音,王杰每次都跑调成‘那些年错过的大——雨——’,像在喊魂。”
“你们班服装定了吗?不会是清一色白衬衫吧?”我靠在椅子背上看他在厨房洗碗,水流冲过餐盘的声音像首轻快的歌。
“差不多啦,”他把餐盘轻轻放进沥水架里,发出清脆的声响。伴随着傍晚的微风,洗洁精的清香悠悠地飘了过来,让人感到一阵清爽。
“不过呢,”他接着说道,“我们全班需要戴红领巾,老班说这样会更有仪式感!”
“红领巾?”我不禁笑出声来,手还拍了一下桌子,“老王啊,你们领唱该不会是你吧?”
他转身过来,手里还滴着水,水珠在灯光下闪烁着晶莹的光芒。他随意地甩了甩手指上的水珠,笑着说:“那肯定不是我啦,我可是个rapper呢!”
“得了吧你!”我笑得肚子都疼了,“就你这五音不全的,还想当rapper?”
“这叫艺术创新好不好!”他故作严肃地反驳道,然后转身去擦手。然而,就在他转身的瞬间,脚下的拖鞋似乎跟他开了个小玩笑,让他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哈哈哈哈!”我笑得更厉害了,“你看看你,还说自己是rapper,连路都走不稳!”
他站稳后,耳尖迅速爬上一抹红,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发梢被蹭得翘起来:“哎呀,这只是个意外啦。再说了,戴红领巾有什么不好的?一下子年轻十岁,重返小学时代,多好啊!”
“是挺‘好’的,”我强忍着笑,“到时候全校都能看见你们班领唱系着红领巾,像棵行走的少先队员小树苗,风一吹,树叶还能‘沙沙’响呢!多可爱啊!”
“是是是,”他抄起抹布假装要打我,却在抬手时故意放轻力道,“再可爱也没有姐姐你可爱——快去沙发上坐着,我把桌子擦了就出发。”
我抱着抱枕蜷在沙发里,看他在餐桌前忙碌的背影。夕阳的余晖透过纱窗,把他的影子投在墙上,抹布划过桌面的动作带着节奏感,像在画一幅名为“日常”的速写。想起刚才他被拖鞋绊倒时的慌乱,忽然觉得,这个总在我面前犯傻的男孩,笨拙得格外可爱。
“那你们俩是领唱?”他转身时,抹布上的水滴落在地板上,画出歪歪扭扭的星芒。
“嗯哼。”我叹了口气,把抱枕捂在脸上,声音闷得像块,“老班说我们声音‘有化学反应’,其实就是找不到更合适的人了。”
“可以可以!”他把抹布甩进水槽,发出“啪”的轻响,“校园青春剧男女主设定啊,说不定唱完能拿个‘最佳银幕CP奖’。”
“去你的!”我抄起沙发上的靠垫砸过去,却被他笑着躲开,“我真不想当领唱,要面对全校师生,想想都觉得可怕!”
“怕啥,”他从茶几上摸出颗水果糖抛给我,糖纸在指尖发出清脆的响,“之前不是也唱过?”
“那能一样吗?”我剥开花果糖,柠檬味在舌尖炸开,“上次是小礼堂,这次是大场地,图书馆和教学楼中间一大片露天空地!全校几千人盯着呢!万一我唱错词或者跑调……”
“淡定淡定!”他在我面前坐下,膝盖几乎碰到我的大腿,“歌曲也就几分钟,况且你们只唱主歌部分,副歌全班一起吼,有啥好怕的?再说了还有王杰呢,你又不是一个人——他要是敢跑调,你就跟着他偏,反而显得自然。”
我被他的“歪理”逗笑,转头看见他眼里的认真。
“老王,我发现你有的时候挺帅的。”我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晚霞的光正从他身后的窗棂漏进来,在他睫毛上碎成金粉,连带着我加速的心跳声,都被染成了温柔的橘色。
“啊?什么什么?”王少猛地抬头,靠在我肩上的脑袋差点撞我下巴,“我一直都很帅好不?从幼儿园到高中——”
“停!”我哭笑不得地打断他的胡言乱语,“我说的不是那种帅!是……”我突然卡住,意识到自己差点说出口的话有多矫情。那些在细节里藏着的温柔,比如他总能接住我所有的不安,该怎么用“帅”来形容呢?
“是哪种帅?”他故意凑近我,眼睛眨巴眨巴的,鼻尖几乎要碰到我嘴唇,“难道是‘才华横溢帅’?‘古道热肠帅’?还是‘拯救姐姐于水火之中的盖世英雄帅’?”
他的语气带着一丝调侃,让我不禁笑出声来。
“你有病啊!”我红着脸推开他,却不小心撞翻了桌上的柠檬水。透明的液体在桌面蜿蜒,他慌忙去扶杯子,手腕上的链子扫过我的手背,凉丝丝的。
“好好好,不是那种帅,”他举起双手做投降状,家居服袖口露出腕骨上的淡青色血管,“那是哪种?你倒是说清楚啊,不然我今晚睡不着觉了!”
“我说不上来!”我抱紧抱枕,把发烫的脸埋进小熊抱枕里。软绵绵地蹭过鼻尖,带着阳光晒过的暖烘烘气息,混着他身上若有似无的雪松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