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苏悦指尖拂过上面密密麻麻的数字,瞳孔骤缩:\"五年来,治水款项有六成被截留。\"
梁君泽迅速心算:\"折合白银十二万两。\"
\"不止。\"顾清宴翻到最后一页,\"你看这笔——'丙申年腊月,送京节敬五千两'。\"
三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所谓\"节敬\",实则是给京官的行贿。
\"难怪工部的人装聋作哑。\"苏悦合上册子,\"这案子真要查,怕是要牵连半朝。\"
正说着,驿丞突然慌张来报:\"大人!下游难民聚集县衙,说要讨个说法!\"
县衙前黑压压跪着数百灾民。
一个白发老妪抱着饿晕的孙子哭诉:\"堤坝年年修,银子年年要,可大水一来全垮了!我儿子去年被拉去当河工,至今工钱没见着......\"
苏悦扶起老人,触到她皲裂的手掌时心头一震——这哪是六十岁老妇的手,分明是被劳作摧残的枯枝。
\"老人家,修堤的工钱是多少?\"
\"说好每日二十文......\"老人哆嗦着从怀里掏出张字据,\"可最后只给八文,还尽是霉米抵数!\"
字据上盖着河道衙门的朱印,落款却是\"暂欠\"二字。
苏悦胸口剧烈起伏,突然夺过衙役手中的铜锣,当街敲响。
\"诸位父老!\"她站在石狮基座上高喊,\"朝廷新拨的赈灾粮已在路上!三日内,我必给大家一个交代!\"
人群骚动起来,有人哭喊:\"官字两个口!我们凭什么信你?\"
顾清宴突然抽出佩刀,寒光一闪,削断自己一缕头发。
\"我顾清宴在此立誓!\"他将断发掷于地上,\"若食言,犹如此发!\"
梁君泽则默默展开一卷空白竹简,当场记录灾民诉求。
这个动作比任何言语都有力——在识字率不足一成的濮阳,笔墨代表的是直达天听的力量。
晨光刺破云层,照在濮阳府衙斑驳的牌匾上。
苏悦站在公堂之上,面前跪着三十七名涉案官员。
赵知府被摘了乌纱,发髻散乱,却仍梗着脖子冷笑:\"苏大人,您真以为凭您一人之力,能撼动濮阳百年规矩?\"
苏悦没理她,只是缓缓展开一卷竹简,声音清晰冷冽:
\"杨红玉,贪墨河工银两八万四千两,克扣灾民口粮三千石,致使下游三县饿殍遍野——斩立决。\"
\"赵明玉,私吞朝廷赈灾银,纵容下属欺压灾民,强占民田——流放北疆,永世不得归。\"
\"刘芸,受贿包庇,知情不报——革职查办,家产充公。\"
……
每念一个名字,堂外围观的百姓就爆发一阵欢呼。
有老者颤巍巍跪下,老泪纵横:\"苍天有眼啊!\"
顾清宴抱刀立于苏悦身侧,冷眼扫过那些面如土色的官员。
梁君泽则执笔记录,笔锋如刀,将每一桩罪行钉死在案卷上。
最后一名官员被拖下去时,苏悦合上竹简,看向堂外黑压压的百姓,朗声道:
\"自今日起,濮阳河工银两由朝廷直拨,每一笔开支,皆公示于城门!若有克扣贪墨者——\"她顿了顿,目光如霜,\"杀无赦。\"
三日后,濮阳河堤上人声鼎沸。
苏悦换了一身短打劲装,亲自指挥工匠修筑堤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