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时四刻,天色俨然开始变黑,卷席而过的寒风也变得更加刺骨。
一行数百人的党项军队,徐徐从山间行驰,他们的步伐很是沉稳。即使行走在崎岖湿滑铺满尸体的山道上,依旧未有人掉队,而他们正是突律麾下的精锐队伍。
只不过,此刻这支军队气氛极为沉闷,甚至是有些压抑。
对于这群精锐而言,今日辰时进山时是带着势要剿灭青山寨弓箭手,在一众大军之中拔得先筹。
最初的结果确实如他们所想,宋军简陋的装备,根本无法阻挡他们的屠刀,但不料就在追击敌人时,敌军竟出现一名豪勇之辈,其勇猛竟连主将突律也败其手中,被其斩断右臂,幸好未曾牺牲,并且扬言带他们洗刷耻辱。
他们也当时也确信自己等人,会在主将的带领下,将敌人击溃。
并且后面确实一度占据了上风,但又遭到贼寇的威胁,不得不临阵退兵,甚至还得留下十五具瘊子甲作为敌军的战利品。此等事,对于这群从厮杀中诞生的精锐而言,是不折不扣的羞辱,碍于主将的号令,他们又不得不遵从。
经此一遭,这群精锐也早无先前锐气,有的是疑惑不解,以及无法宣泄的气愤。
这一切,致使这支精锐失去了早晨的意气风发。
跟在军中的副将费析,此时不禁将目光投向了行至前方的突律,眉宇间尽是阴霾,他有太多的疑惑,太多的不解。尤其是随着距离山脚下的军营大帐愈来愈近,心中也不免被惶恐和不安占据。
他是一名纯粹的武夫,根本不明白将军为何与宋贼妥协。以他们的实力,分明能够轻易冲溃对方,将那名口出狂言的宋狗枭首,而将军却选择了撤退。
想到这里,他不禁快步走到突律身侧。
察觉身侧来人的突律,微微一扫,发现来者是自己的副将费析。
对于这名副将,突律还是很满意的,虽并非自己部族之人,但能成为他的副将,也确实有过人之处,那一身武勇比自己也差不了太多。更何况,对方的身份是湟州党项。而湟州党项早在这二十年间,被宋人逐渐夷平。
费析的部族也不例外,除了他以外,整个部族都被宋人屠戮,只剩下他一人逃出。
也正因如此,对方被自己所救后,成了他最忠心的奴仆。并且众所周知的一点,费析与宋人有着不共戴天的仇恨。
“将军......”望着突律朝自己投来的目光,费析有些紧张,但他最终还是忍着头皮发麻道:“将军,为何要退兵?”
闻言,突律的双眼微微一眯:“费析,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感受突律的眼神变化,费析有些后悔前来询问,但他实在有太多不解,更有太多的不安。
他跟随突律身边时间不短了,足足有十四年,从一介逃亡的奴隶,一路追随到如今副将身份。这一路的腥风血雨,他都以手中刀剑为将军解决了。
十四年的时间,终于等到了与其一同出征宋人,找到了报仇的机会,然而对方却在最后关头选择退兵。
更重要的是,身为突律的副将,他极为熟悉都统军耶和小狗盛暴戾的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