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勰咽了咽口水。
他还能怎么办
反对吗
不可能的!
因为这位陛下,即位以来,所做的决策,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失败过。
他一直在赢!
尤其是在经济方面,他所做的决策,最后都被事实证明了可行。
既然如此,他就只能拜道:“圣明无过陛下!”
“善!”赵煦抚掌:“钱府尹回去后,尽快拿出相关条贯,上奏于朕前!”
“诺!”
至于那些无儿无女无依无靠的孤寡老人
赵煦没说,钱勰也没有提。
因为,照顾这些人,本来就是赵官家和开封府的本份。
倒不是说赵官家们忽然变善了,一下子就孔夫子附体,全身都被仁义忠恕所灌满了。
而是这个事情有利可图——
这些老人死后,其财产统统都是赵官家的!
不然,你以为,这汴京店宅务那数千个邸店以及成百上千的商铺是怎么来的
店宅务所拥有的房产,至少有三成,都是户绝财产。
所以,赵煦在雇佣工匠,给难民中的青壮提供一个职业教育的机会,也不是在单纯的做好事。
既是他在现代留学,知道产业工人的教育和培养,是重中之重!
大宋手工业,想要更进一步,就离不开大量技术工人的供给!
同时,这些青壮,得了他的恩惠,成了学徒。
自然是要签契书的。
学成之后,他们去什么地方工作,自然是赵官家说了算。
这样,赵官家就可以客串一把劳务派遣……恩,如今应该叫牙人。
而牙人可是能两头吃的。
便连剩下的难民,赵煦也不会叫他们白白占了自己的便宜——明年开春后,可以介绍他们到城外的工地以及城内的堆垛场去抗包。
妇女则可以去纺织工坊或者去当厨娘、婢女、洒扫的健妇。
如此一来,汴京工价,自然是涨不起来的——你不干
有的是人干!
……
钱勰在宫中对奏的时候。
汴京城的新宋门以东二十里,积雪还未清扫干净的官道上,却走来了一队仪仗。
数不清的仪牌高举,更有一柄清凉伞,立在队伍中。
顿时,引起了在这官道一侧的驿站中的官吏们的瞩目。
“也不知是那位宰执回京”
有人眺望官道上的仪牌,努力的辨认着上面的文字。
然后他念出了上面的文字。
“观文殿大学士……”
“福建观察使……”
“判泉州军州事!”
“提举泉州市舶司!”
“特进、守司空……润国公!”
“蔡!”
“是前宰相蔡相公回朝了!”那人惊呼出声。
哪怕他守在这新宋门前的驿站,见惯了各种大人物。
但对于润国公蔡确这位前宰相的大名,也是如雷贯耳的。
无它!
当代大臣,能如润国公般,得当今天子幸爱、亲近的也是屈指可数。
没办法!
蔡确是大宋开国以来,第一个得天子特旨,出判桑梓,牧狩一方的前宰相。
仅仅是这一点,就足以让蔡确的圣眷,跻身于晏元献公、韩忠献公等先朝名臣之侧。
更不要说,这位前宰相在福建一任就是几近两年。
这两年中,每逢节庆、蔡确生辰、其母、妻生辰。
宫中天使,都会前往蔡府宣诏庆贺并赏赐诸多御物。
更夸张的是今年四月份,这位前宰相的妾室在泉州给其生了个儿子。
本来,这只是小事。
但消息传到京中,天子下诏,恩荫其为太庙斋郎。
人家刚刚出生,眼睛都没有睁开,甚至可能连乳名都还没有。
就已经吃上了赵官家的俸禄!
其起点就是无数人一辈子都无法企及的高位。
于是,京中内外,纷纷感慨这位前宰相的圣眷之浓,世所罕见。
便连他们这些守驿站的苦哈哈,在闲暇的时候,也都感慨过。
如今,见着这传说中的人物回京,自然都是诚惶诚恐。
驿站的官员,连忙带着驿站上下的人出去迎接。
然而,他才刚刚出门,便看到了在驿站的对面,专门给在京官员们准备的官亭里,也走出了数十人。
皆是身传衣,戴着厚厚的幞头。
为首的一人,更是直接迎向那走来的仪仗,跪到了路边。
而那清凉伞下的马车,掀开了车帘。
身穿紫袍,戴着展脚幞头的宰相,手拿着熏炉,微笑着看向了那跪在路边的年轻人。
“谓儿请起吧!”
他的眼睛,从蔡谓身上扫过,然后看向了蔡谓身后的众人。
既有他的姻亲之子,也有他的友人之子,更有他的同僚之子。
甚至还有着昔日政敌的子侄。
所有人看向他,一双双眼睛,泛着各种各样的神色,然后像商量好了一样集体拱手而拜:“晚辈等拜见蔡相公!”
蔡确平静的看着这些人,说道:“诸位贤侄冒雪亲来此地相迎,实在是让吾感动!”
但他的眼睛,却已投向了远方那巍峨的汴京城。
在他心中,有着澎湃的情绪,正在萦绕。
于是,他轻声吟道:“昔我往矣,黍稷方华……今我来思,雨雪载途……”
此,南仲讨伐猃狁归途时的心声。
也是他如今的心声。
去国两年,经略福建,主持市舶司建设,推行官家之策,招徕远方商贾,鼓励福建海商出海。
凡此种种,皆是从无到有,筚路蓝缕。
只有他知道,他费了多少心思又了多少心血!
但他乐在其中!
不止是因为,他在福建,是为桑梓父老谋福利,是给他的家族与子孙留遗泽。
更是因为,他是在报效君父的深恩。
一如南仲为了报效宣王之恩,不为寒暑,不避风霜,甘冒奇险,远征异域。
而他也和南仲一般,凯旋而归!
翌日史书之上,必有他蔡确的一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