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这么简单吗？”
不多时，“茸茸”捧着手里的道具愣了愣。
此时她与“惊宸”身处一座静谧庭院，院内古树参天，角落石灯长明，如此诗情画意的地方，若是没暗藏杀机，简直对不起这番伪装，可偏偏从侵入到取走悬置在湖心的“流光瓶”，两人都没遇到任何变故，反常得令人生疑。
“当心。”
她话音刚落，黑山羊面具底下响起一声短促的提醒。
说时迟那时快，周遭景物像一张被水浸破的画纸，裂成不规则的碎片。廖京臣下意识伸出的手分明已经触碰到“茸茸”，却像搅动了一池静水，眼睁睁看着那个熟悉的娇小身影如倒影般漾着涟漪，转眼失了形状。
“姜、……”
他脱口而出，又猛地将唤声咽了回去。
此时周围环境已经全然变了模样，炼狱似的血色笼罩在瓦砾废墟之上，耳畔恍惚有厉鬼哭嚎，声音忽大忽小，辨不清远近距离，廖京臣只身立于断壁残垣，止住呼唤后第一时间召出系统光屏，却见聊天界面灰蒙蒙的一片，显然已被强行封锁。
……原来如此，特殊副本么。
廖京臣垂眼稳了稳心神，抬手摘下兽骨面具。
这样惊慌失措，显然极不像他，可笑他心知肚明这是一场既定的离别，真遇上了分开的情况却方寸大乱。
昔日冷酷的黑山羊，如今成了纸糊的老虎。
“……”廖京臣轻轻叹了口气，抬手揉了揉眉心。
他挺拔的肩膀肉眼可见地垮了几分，眉眼泄露出明显的疲态，像戏剧演员终于借着空隙退至幕后，独处时才不自觉剥下角色的外壳。
有些讽刺。
这般不做伪装的真实模样，以往明明仅她可见。
廖京臣摇摇头，不再多想，不敢多想，强行将注意力放回现状。可走动观察间，记忆碎片依然不受控制地闪现在脑海。
初入游戏，连试炼任务都被虐到爆哭的“茸茸”；
方才身形灵巧，转眼间就摘下了湖心道具的姜榕；
任务链副本里用错技能，被刺穿身亡的“茸茸”；
手持唐刀呼吸沉静来势凶猛，将自己击败的姜榕。
——还在担心什么？心音自问。
之前那样认真严格地训练她，不就是为了确保她哪天遇到今日这般的突发状况，也能有足够的实力从容应对吗？
跟在你身后的小尾巴已经出师了。没有你，她一样可以解决困难；没有你，她一个人也能过得很好。
廖京臣深深闭眼，唇边扯起的弧度不知是欣慰还是自嘲。
镜头平移，正如他所想，被传送到另一处的姜榕面色平静，极有效率地检查了消息界面、个人面板，确认并非是自己中了debuff之后便着手观察周遭环境，一举一动都显示出了高手玩家特有的素养，透着股身经百战的冷静与熟练。
“强制无法联系，看起来是一定要分头行动才行了。”姜榕沉吟，“幻境设定？两人分别通关后才能聚首？还是只是把地图设定得很大，我们各自分散在遥远的对角，说不定会在途中遇到？”
她一边自语分析，一边伸手将眼前阻碍视线的藤蔓拨开。一条状似长虫的怪异生物从侧面窜来，姜榕看都没看，手一甩，一道寒光贯穿毒虫，将它死死钉在树上。
“哈啊……真讨厌，好不容易才见面的。”
下手狠辣的小家伙嘟嘟囔囔地抱怨了一句，随后蹲身起跳，飞跃着往远处去了。
“好残酷的对比（但是我们女A男O站起来了！好耶！）”
“羡慕前面卿卿的心态_(:3」∠)_”
“唉，难受。其实“被需要”是一种肯定来着，廖京臣之前写信的时候就说过“这样卑劣的我，从未想过自己会有真正被人视为英雄的一天”，可现在“茸茸”被他教得很厉害了，完全能够独当一面，感觉他放心的同时又对这件事有点无所适从”
“+1，而且这里还真挺师生的，“亲手带大的学生终于不用再操心了，轻松之余怎么还有点落寞呢”的感觉”
“呃啊秦老师刚才那几个表情变化看得我心绞痛，真的好会演……”
“等会儿，突然想到这不是《逃出生天》的设置吗？分开做任务然后再团聚这样！”
“耶？未曾设想的伏笔”
“应该是巧合吧，《逃生》一直都有个人线+团队线的流程好像，不过不影响我被正剧虐到之后去综艺调节心情（大拇指）”
“怎么又切镜头。。。”
弹幕的抱怨声里，“茸茸”与“惊宸”各自探索的身影连同周围背景一起渐渐缩小成两块并排的画面，伴随着显示屏特有的黑色边框，成为大大小小监视屏里的一部分。
屏幕前，黄毛技术员一反常态，一双眼睛紧紧盯着二人的动向，几次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
“别闹。再搞小动作，连我都保不住你。”
黑发高管的话似乎解释了为什么房间里的设施与之前不甚相同，也让部分细心的观众发觉了黄毛技术员手边半块键盘都没有——换句话说，她现在虽然能看，但也只能看着。
“……我知道啦。”
黄毛技术员的语气明显底气不足。
天底下没有不漏风的墙，她前不久违背隐私条款、查看玩家身份信息的操作还是被发现了，要不是自家哥哥力保，恐怕这会儿工牌都不在脖子上，想坐进这间监控室更是天方夜谭。
天地良心，她只是手贱看了眼不该看的，又没有动用管理员权限给网游里的玩家送装备、扣道具、修改数值，造成不可逆的影响，怎么说也不至于罚这么狠吧！
要是让那帮老头子知道“惊宸”是廖家人，指不定殷勤到哪去呢。
黄毛技术员暗自撇嘴，决定把“惊宸”等于廖京臣的秘密彻底烂在肚子里。
她的小表情再次得到了黑发高管一个警告的眼神。黄毛技术员顿觉无趣，将注意力重新放回面前的监视屏。
这会儿功夫，屏幕里的“惊宸”和“茸茸”已经分别遇敌，正与特殊副本中的BOSS缠斗。两个不断走位的身影高矮不一、体型不同，动作间却恍惚给人以“同一个人”的错觉，仿佛只要把画面相叠，他们就会严丝合缝地重合。
放在平时，黄毛技术员或许会抱着看电影的心情大呼过瘾，但此时此刻，那股“虽然说不出来，可总感觉哪里不对”的微妙感依然萦绕在她心头。
就是……很奇怪啊……？
她脸上再次浮现出欲言又止的神情。